山沟里留守儿童足球队，进城的唯一通行证？
学生在球场训练
马灵巧在练习颠球
一个人居住的陶思芊在做饭
两队员在练头球
足球场全貌
堆满桌子的奖杯
一个个璀璨夺目的奖杯，穿越了幽暗曲折的地下通道，抵达了这所地处偏远的山区学校，堆放在两张课桌上。
这些奖杯几乎就是这支由留守儿童组成的足球队，能够离开荒山，来到城市的根本凭证。
孩子们更渴望亲情陪伴，所以即便有机会离开家乡，也不愿前往繁华的重庆市接受教育，他们宁愿选择留在偏远山区，只为了能和父母团聚。
乘坐动车从重庆北站出发，在一段长达一个多小时完全没有手机信号的行程之后，才能抵达石柱县城，但从县城出发，还需再行驶六公里的山路才能到达三河镇小学。
渝东褶皱的山脉将它与直辖市重庆的喧嚣隔绝开来。山坳里的三河镇小学与外界的唯一通道，是全校将近一千名学生中，百分之六十学生的父母整年都在远离家乡的地方工作。
这所地处偏远且封闭的学校，学生大多是留守孩子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支由女孩组成的足球队伍。
一排排耀眼的奖杯穿越幽暗的地下通道抵达此地，塞满了校会议室外侧的两张小桌子。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成就发生在去年十一月，当时校足球队在重庆市校园足球大赛的市级决赛中赢得了最高荣誉。
现在，这些奖杯几乎就是她们能离开荒山，来到城市读书的凭证。今年毕业的十名校队成员，全部被重庆市区的中学选中，得以进城读书。
六年级（1）班的陶思芊也是那批获得好运的人里面的一员。然而，当着校长为她感到自豪的面，她迟疑着将自己的隐情吞了回去。
一个人，一只球
下午3点钟，放学铃刚一响，还没等老师宣布下课，陶思芊就已在课桌下动手了——把缠在脚踝上的足球长筒袜往下移到了膝盖以下位置。
这是她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。
学校人渐渐少起来，知了声盖过了孩子们的玩耍声，就是三河镇小学足球队每天放学后固定进行的两个小时训练时刻。
这是一片人工铺设的足球场地，上面有深浅不一的草皮，是标准的七人制场地，却要分给120名学生使用。因为场地紧张，低年级的学生多数时间只能在场地边玩耍。女队的高年级选手也常常要在一旁等待，直到教练魏小光喊话，通知她们可以上场替换队员。
对陶思芊而言，即便场地狭窄，训练用的“一碰就爆”的次品足球，又或者球门上随意悬垂、磨损严重且多处破损的网兜，都不会减损足球带给她所有的愉悦。
练习持续一个小时后，她的面颊变得滚烫，头顶似乎有热浪升腾。她学着男队队员的样子，旋开饮水瓶，将水泼在脸上降温。
陶思芊特别喜爱踢球、射门的畅快体验。她也很喜欢三人一组的传球训练，和队友马诗彤、马灵巧私下里用“马大姐”“陶大姐”互称，这总能逗得几个女孩子哈哈大笑。
这是一支色彩鲜明的队伍。操练期间，成员们从一堆色彩斑斓的服装中随意挑选一件穿上，有红色的，有黄色的，也有蓝色的，上面印着不同的合作商名称和相同的“三河镇小学”字样。
当她们浑身湿透，仿佛刚从河里爬上岸时，就离开了校园，重新融入了留守儿童的常态之中。
校外仅一墙之隔，售卖炸土豆和关东煮的小摊已经撤去，路上不见人影。除了旁边几家小商店，学校附近整条街上的底层商铺全都停业。像“家具店”和“药店”这些地方，紧锁的卷帘门上贴着“店铺待售”的告示。
离开家乡外出谋生，不如留在本地当商铺出租者的宣传标语，显然无法吸引三河镇居民的注意。队内多数成员的家人都在外地工作，马灵巧和马诗彤都和祖母相伴而居。
往学校西方行进半公里，路旁一座双层的矮房即是陶思芊的居所。从底层屋檐探出的挡雨棚，使得未点灯火的底层，看起来宛若一个幽暗的入口。
陶思芊现在是一个人过日子。她的父母在石柱县别的地段从事道路建设。在此之前，她父亲会偶尔去湖南那边当建筑工，她母亲在县城卖过鞋，也在家里开过小卖部。
这个十二岁的女孩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得十分灵活，动作如同在运动场一般迅速。清晨闹铃一响，她便起身煮面条和炒鸡蛋，然后把冰箱里的腌制小菜拿出来。吃完饭后她迅速收拾好，踮起脚尖将抹布挂在擦桌子的地方。
在踢足球之前，陶思芊喜欢画画和看电视。
她现在用踢球来消磨待在家里的日子，一楼的墙面上满是球踢过的痕迹。除了影视界的明星，陶思芊还把葡萄牙的球运动员C罗当作学习的榜样。她在学校阅览室的一本刊物上看到了C罗少年时在贫寒环境中刻苦训练的经历，刊物介绍说，C罗年幼时就已经有了自己的运动场地，那是一条铺着水泥的街道。
陶思芊从未亲眼目睹过她的足球偶像进行比赛，尽管欧洲杯正在轰轰烈烈地举行，但在频道数量极为有限的大山里，她无法接收到任何电视信号。
洗完澡之后，她穿上第二天要穿的运动服，然后钻进被窝里，盼望天亮。
这些飞来飞去的劣质足球，正是孩子们走出大山的“吉祥物”
倘若遇到“好时机”，陶思芊或许会意识到自己与C罗存在一个共同之处——他们都在混凝土场地进行足球活动。
先前两载，校园内并无运动场地，学子们在硬化地面上奔跃，常引得尘土四起，稍有不慎便会跌倒受伤。校长孙晓鸣曾郑重保证，定要为师生们兴建一片足球场地。
建场地费用高达四十九万，这个国家级重点贫困县的乡镇小学无力承担。孙晓鸣向石柱县体育局和教委四处化缘。东挪西借资金仍显不足，孙晓鸣最终赊欠工程款动工。球场落成两年后才还清款项。
孙晓鸣是看球最卖力的观众。偶尔看得太投入，他穿着西装裤和皮鞋就跑进场地，用小碎步给学生演示带球技巧，全然不顾腰上钥匙串发出的清脆声响。
运动场旁鲜有家长助威呐喊。五年级学生马诗彤在赛场激烈对抗之际，其父亲远在1700余公里外的浙江宁波从事快递配送工作。
因需支付马诗彤爷爷病逝前的数万元医疗欠款，原本在住所附近从事货运的他，被迫携配偶前往距离更遥远的地方谋生。
土墙旁，有座旧鞋架，架面斑驳，上面摆着三双踢得灰蒙蒙的球鞋。家门口那块低洼地，每逢雨季便积水成泽，曾经是她和队友们练习头球的好去处。
每天清晨，马诗彤踏着百级水泥台阶去上学，那些台阶东倒西歪，很不平整，而她父亲此时早已驾着电动三轮车，在宁波的街巷间来回奔波。
马诗彤的父亲每天从事劳动长达十二时辰，每逢周日夜晚，他会与马诗彤进行视频交流，时长超过十分钟。
马诗彤早已适应了父母的不在场，这位剪着及肩发的小姑娘在运动场上担任着防守严密的中卫，日常生活中话不多且性情沉稳，思念亲人时不会落泪。
难得爸爸从宁波回来处理事务，学校老师正好找他开会，他便在训练场旁边停留了片刻。
这一站，让这位性子略显孤傲的姑娘心神不宁，她感到欣喜，但内心却七上八下。脚下一滑，好几个球飞了出去。
老师认为，那些在空中乱窜的差等球，其实是孩子们离开家乡的幸运象征。
二零一二年，孙晓鸣结束了十二年的体育教师生涯，转任三河镇小学校长后，立刻将足球确立为学校的重点发展方向。
他观察认为，篮球和排球对身高有硬性标准，而乡村孩子的身材通常不够高大，足球则是一项参与门槛较低的活动，所需装备不多，场地无论宽窄都适合进行，因此容易推广，他还把女子足球作为学校的重点发展方向，因为乡村孩子具有能承受艰苦训练和良好身体素质的特点，比较容易培养出有潜力的运动员。
在这所没有师资开设英语课的学校，找不出一个懂足球的老师。
校园里缺少足球器材，孙晓鸣随后向教育主管部门申请到两万元经费，以每只二十元的价格购置了千个橡胶球，确保每位学生都能参与踢球活动，因此，2013年4月，三河镇小学女子足球队伍勉强组建完成，第二年，男生队伍也草草成立了。
“重庆的房子都好高好高！”
踢球之后，四年级的守门员丁小娟感觉自己身体变苗条了，短发的后卫马诗彤觉得自身性格变得更强硬了，一些腼腆的乡下女孩都感觉自身变得开朗了，说话也变得频繁了。
首先，最显著的相似之处在于她们都变黑了。脱掉运动袜，可以看见她们粗壮的小腿呈现出明显的黑白分界。所有女孩的脸都晒得黝黑，只有长着斑点的地方露出些白色。
跟她们一起变黑的还有教练。
四名指导人员每天清晨六时半抵达教育机构，于首堂授课前操练一个多小时。午后无论天气如何都进行两个小时的运动。
付出的时间与精力几乎得不到任何物质上的回报。教练每日获得的补贴仅有20元，这点钱连买瓶水都不够。
女队教练魏小光的配偶没有职业，他为了增加收入，开办了一处卖茶的小摊。每天下午，在完成对女队的指导工作后，他驾驶摩托车返回县城的住所，接着在茶摊上工作，直到接近凌晨一点才得以歇息。当男足队伍进行清晨的练习时，他每天只能获得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。
陪学生去参加夏令营期间，魏小光离开了家长达一个月之久，并且需要支付三千元请人打理茶摊的营生，妻子虽然嘴里说着“儿子都快要认不出他了”，但转过身就为十几个孩子买好了车票。
魏小光认为，那些来自乡村的孩子们能够承受艰辛，并不任性。起初，女孩子们常常一天要哭上两三次，如今几乎不再有人哭泣。即便有人不小心摔伤了膝盖，眼泪刚流出来，她们就猛地一甩头，很快就将疼痛抛之脑后了。
2014年4月，队伍初次亮相，参与了本县的小学女生赛事。最终并未获得荣誉，再了解之下，结果是全地区排名靠后，具体是倒数第二的位置。
不到一年的时间，她们就赢得了石柱县校园足球小学组的最高荣誉，并且将代表地区参加更高级别的赛事。
她们在重庆，凭借“11比0”“8比0”“6比0”等悬殊的比分不断取胜，最后一轮决战仅被对手罚入一球，从而成功晋级全市小学的最终比赛。
初次翻越群山抵达重庆核心地带参赛，陶思芊与队友们整段旅程都兴奋地大声交谈。
重庆的楼房都极其高大，她猛地将手臂举到头顶上方。团队里的成员们总是把前往市中心称作“去重庆”，仿佛自己的家乡不在同一个行政区域内。
她们居住在三河镇及其周边山区，那个地方对她们而言，处处充满趣味。
初次尝试自助餐，孩子们感到十分新奇。餐厅规模可观，其中设有广阔空间陈列各式菜肴。以往在家，陶思芊的食材仅限于自家小菜园栽种的白菜、黄瓜与葱。凭借多次竞赛的荣誉，她们还得以游览动物园和科技馆。
陶思芊感到十分惊讶的是市中心学校那片运动场地，当开展五对五的足球活动时，它竟然能够被划分为两个区域供人并行使用。当她踏上这片铺满青草的地面时，双腿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。
不止她一个人遭遇这种状况。魏小光注意到，有些队员日常训练表现优异，但在实际比赛中动作显得拘谨。也有队员刚到那里就连续几个晚上无法入眠，导致第二天参赛时精力不济。
他能充分体会孩子们的感受，因为如果自己要去北京，同样会感到不安，他后来又加了一句，自己确实没去过北京。
岁月流逝，一旦对“大重庆”不再有新鲜感，这些“野孩子”就势不可挡了。
“你们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不也照样生活！”
运动场上，界限分明，区分了乡下孩子与都市孩子，城里孩子的双腿，肤色异常苍白，如同白萝卜般。
还有规模宏大的市中心小学的参观家属集体，场面壮观。如同重要考试一般，既有递送饮用水，也有分发能量饮料。众多家长手持标语，高声呼喊，各式彩旗迎风招展。
三河镇小学队这边总是孤零零的。
那场最让人称道的比赛里，以灵动著称的前锋马灵巧接连攻入两球，引得观众席掌声雷动。她欣喜若狂，咧开的嘴角怎么也遮掩不住露出的两颗上排门牙。
为她欢呼的看客席上始终不见双亲的身影，在重庆赢得区域最高荣誉后，她当晚回到住处，心情愉悦地拨通了父亲的电话，却只收到一句模糊的赞扬：“你们倒是挺厉害，竟然跑到山城这边来了！”
实际上，她连比赛都没有参加过，更没有享受过父母陪伴的生日，出生仅6个月，父母就将她和大她9岁的哥哥交给爷爷奶奶照顾，自己则前往浙江温州的绣花厂谋生。
这家人十二年间回家次数屈指可数，早已不适应老母亲烹制的家乡味道。平日通话，双亲最挂念女儿的安危，总要反复告诫她安全用电，上学途中谨慎渡河，听从祖父母教诲。他们发现，女儿踢球后体质增强，不再像幼时那样频繁腹痛。
马灵巧的祖父目前仍居住在偏远山区的故乡照看农作物，马灵巧的祖母每月会前往那里停留数日提供协助，这个时期是马灵巧最为敏感的阶段。由于自幼培养出卓越的独立本领，马灵巧处理饮食起居、清洗衣物以及求学等事务皆能独立完成，然而在这种时候她会特别思念双亲。
哥哥在川北医学院上学时，送给马灵巧一个黄色的球体，她因此觅得了排解孤单的途径。家里空无一人的客厅，变成了她练习踢球的地方。
今年春节，马灵巧的父母从老家回来探亲，并且特意给她购置了一件号称“温州地区最受欢迎的款式羽绒服”，然而马灵巧对此并不欣赏。
她不想要羽绒服，她最想要的，是马诗彤的那种智能手机。
她得到奶奶赠送的，形似旺旺仙贝的手机，功能仅限于通话与短信往来，无法浏览网络，也不支持保存影像资料。这种局限让她感到很不舒服，因为她总在思索时，对父母的容貌变得模糊不清。
在那段居家的时光中，父母偶尔会因她的生活习惯而责备她几句，马灵巧便立刻转过身不再搭理他们。第二天早上吃早餐时，她忽然说了一句：“你们不在的日子里，我一个人不是也过得很好吗！”
听着这话，爸爸觉得心里被刀子扎了一样刺痛。
这位40岁上下的父亲表示，孩子刚满一周岁就被遗弃了，她感觉生疏，好像不认识你，这种情况你该怎么办呢？
让他感到些许安慰的是，马灵巧变得越来越明理。偶尔她会在夜里拨通电话，恰巧夫妻二人正在工厂忙碌，女儿会表示理解，“你们同样辛苦”。
“她现在能理解，这是形势逼人，逼着离开家的。”
父母不清楚，马灵巧另有不少隐情。体育课期间耳朵被球击中，肿了起来，送医后，她执意不让班主任联系家里，担心“告知后父母会忧虑”。
在学校，马灵巧从来不向队友讲起对爸妈的想念。
和马诗彤总是形影不离的队友们，他们的父母多数常年奔波于外地谋生，这些亲人具体在哪个省份，从事何种职业，马诗彤对此毫不知情。
“我们一般不聊父母，”马诗彤说，“都聊一些开心的事。”
“妈妈在家的时候，一切都好了。”
在镇上小学，组织足球教学活动相对容易，而召集家长大会却颇为棘手，实际出席的多数是祖辈辈分的人。
偶尔察觉到某个学生自我管理能力减弱了，或者衣着变得邋遢了，她就明白其家人又外出谋生了。
每到新春佳节结束之际，教育机构常与家长进行联络，提议学生家庭中务必保证有成年人陪伴孩子。接听电话时，教职人员反复强调观点：个人获取财富的根本目的在于子女福祉，人生发展中的某些不足之处，绝非依靠经济手段能够补偿。
我们并不否认你获取收入,但现在通讯手段十分便捷,白天工作后,晚上可以多与孩子沟通,增进感情。
学校虽然成立了足球队，放学后也安排了葫芦丝、大鼓、绘画、刺绣等兴趣小组，并且实施了“家长代管”政策，但是，孩子的父母身份，终究无法被取代。
在马诗彤眼里，同桌冉玉凤是幸运的。毕竟，她还有爸爸在家里。
冉玉凤的母亲马德芬自幼失去母亲，她非常明白，一个孩子若在缺乏母爱的情况下长大，会经历怎样的成长过程。
缺少母亲指导，马德芬在生理期来临之际，不知如何是好，向他人寻求帮助，结果引来不少嘲弄和取笑，最终表哥家的姐姐递来一张卫生巾，她却对如何使用感到茫然。
她心里惦记着远方那个十一岁的女儿，不知她是否已开始经历青春期的变化，若是那样的话，孩子肯定会感到不安。
但是，自从马德芬的丈夫在2010年于重庆市区修桥时从高处跌落导致丧失工作能力，她便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，照料的对象包括家中所有老人和小孩。她过去在县城获得的月收入大约是一千元左右，这样的收入水平远远不能满足家庭开销，因此她决定前往广东，在一家制造手机零件的电子企业任职，每次出差的时间长达数月。
每次动身都含着泪水。冉玉凤放学归来，望见母亲备好满满一桌佳肴，高兴地询问：“今日为何烹制这么多美味？”
“我买好去广东的票了。”马德芬开始哭起来。
出发前的每个夜晚，她都难以入眠且胃口不佳，夜里总忍不住起身，悄悄观察孩子们的睡眠姿态。她实在无法承受离别，便特意等到女儿去上学，自己才动身。
然而，在家庭之中，马德芬常常责备自己未能尽到母亲的责任。她的女儿从小就非常能干，懂事，六岁多就掌握了独立洗衣服的技能，上学后更无需她费心安排接送。一旦生活负担沉重，或是与丈夫发生争执，她还是难以控制情绪，迁怒于女儿，立刻训诫道，“你的作业怎么这么马虎！”每当看到女儿紧闭房门，她内心便充满懊悔，意识到自己不该如此严厉。
她总觉得自己言语不得体，女儿因此有事情都藏在心里，不愿意对她倾诉。
女儿对她的挂念，也常常被忽略。每当家人进行视频通话，最动容的是马德芬，她总是忍不住落泪，女儿偶尔会离开画面，避免在她视线中哭泣。
冉玉凤在学校，在母亲生辰前十余日，就难以抑制地告知同窗，说她母亲的寿辰临近了，她非常想念母亲。
她用往年积攒的压岁钱，取出了40块钱，给自己购置了一只足球，每个黄昏，都在自家前后院，练习抛球和颠球。
今年春节回家期间，马德芬有幸目睹了女儿参加的足球赛事。坐在观众席上大声为女儿助威的她，其实对比赛规则并不精通，然而每当注意到女儿"移动速度很快""状态十分饱满"时，便会感到格外激动。
我自身学识浅薄，仅盼望孩子能平安长大，从未进过学堂的她常感自责难以辅导女儿功课，孩子的踢球与读书均需仰仗校长的扶持。
冉玉凤始终没有透露过，她心里对母亲评价很高。母亲亲自操持家务，照料饮食起居，体贴入微，这些都让她倍感满足。
“妈妈在家的时候，一切都好了。”冉玉凤露出浅浅的酒窝。
走出大山！
冉玉凤家里是低保户，校长孙晓鸣对此特别留意。他恳请冉玉凤的父母务必让孩子继续上学，不能把她当作佣人使唤，否则子孙后代就会一直过穷日子。
让孩子不再重复自己的生活，这正是马德芬的动力。
在酷热难熬的工场中工作时，她最深的愿望就是两个儿子将来能成为知识渊博之辈，能够待在配备冷气的写字间里舒坦。
为了实现这个愿望，她必须努力挣钱供他们上学。
手指因为对工作手套过敏而变得破损发炎，她还是强忍着不适不去休假。即便一个月完全不休息，她获得的报酬也仅有四千余元。日常生活中，马德芬对于每一分钱的支出都要反复斟酌，经常在工厂食堂吃售价为一块六毛钱一斤的剩余菜肴。
这便是乡下孩子的归宿，35岁的她坦言发间白发已遍布，偶有时刻连呼吸都感到吃力。
如果，我女儿真的能扭转乾坤呢，她心里琢磨着，随即感到一阵喜悦，确实会彻夜难眠，梦里都要咧嘴大笑！
马灵巧的家人同样希望她能通过教育转变为城市居民，获得固定收入，摆脱临时工的处境。
这个家庭从1993年起就远离家乡谋生，夫妻俩表示已经非常疲惫，但暂时无法结束工作。老板这边支付薪水，但接着就要给正在上大学的儿子提供资助。“等孩子们不再需要我提供经济支持时，我就能离开这个圈子了。”马灵巧的父亲这样说道。
他初中尚未完成学业就离开了学校，他的妻子只有小学的学历，现在他们两人都当上了生产车间的负责人，两个人每个月总共也只能赚到六七千元钱。
他们盼望孩子能够独立谋生,不必等到年纪很大时还从事体力劳动,那样太辛苦了
马灵巧最初接触足球，家人曾担忧影响学业，因此持反对态度，持续了若干时日，等到她学业表现稳定于班级前列，这才略微安心。
他们不清楚，女儿或许能借助踢球，打开通往外面世界的一扇门。
今年6月，马灵巧、陶思芊等十名六年级毕业生，同时获得了重庆市第三十七中学校和西南大学附属中学的接收，她们无需支付跨区入学的额外费用，并且有机会获得一定数额的资助。
马灵巧父亲起初感到怀疑，不确定这是否属实，随后让儿子通过互联网进行核实，经过一番查询，他的疑虑才得以消除。
陶思芊的母亲同样表示赞同。她长期居住在石柱县，无法详细说明缘由，不过认定“离开本地后境遇会大有改观”。
陶思芊是她家生的第三个孩子，得益于二孩政策，算是超了政策规定数量。生活难以为继时，夫妻俩曾想过把她送走，并且联系上了一个自称来自北京的人，打算进行交易。
通宵痛哭之后，陶思芊的母亲突然转变想法，次日黎明前就让丈夫把女儿接回了家，事后她向女儿坦言，倘若当初任由他人将孩子带走，或许女儿现在已在繁华都市安家立业。
马灵巧还有陶思芊，常常在班会场合以及镜头前面，清晰流利地用标准普通话发表讲话，谈到进入更优越的场地会认真踢球，期望未来能成为职业的足球选手，为祖国赢得荣誉。
足球为孩子们开辟了一条发展途径。但是，孩子们年纪尚小，尚不懂得珍惜。教练断言，五年之后，等她们年龄增长，便会领悟到这个人生阶段的转折点具有何等关键价值。
趴在自己家的窗前，马灵巧垂下睫毛，轻声嘟囔着舍不得奶奶。
她其实并不快乐，陶思芊得知能够进城学习的消息后，心里总是沉甸甸的，她妈妈生她的时候已经42岁了，如今她母亲已经超过50岁了，她希望能多陪伴在母亲身旁。（陈轶男）